6号登机口
柏扬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。
此时会议已经进行到尾声，下面策划部的人都看着傅明予，等他给个指示。
“还有其他条件吗？”
傅明予刚到公司，正疾步穿过走廊，行政秘书端上咖啡，静静地搁在傅明予桌前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什么？”傅明予轻点鼠标，关了照片，“刚刚信号不好，没听清。”
诚如傅明予视线所及，机组车已经架起升降梯，世航派去的机长头一个走了出来。
这一听就是在耍人。
傅明予觉得自己也算惜才，对这么拿乔的理由还能保持好脾气，“这个简单，如果你有需求，每次航前可以让主厨单独为你备餐。”
“你的人？”傅明予起身，轻松一笑，“合同签了吗就你的人了？”
第二天一大早，飞行学院那边就来了电话。
几步后，他又顿了顿，回头看向停机坪，却只见一辆机组车缓缓驶向远方。
想起什么，又回头问：“ACJ31什么时候过来？”
父亲的长篇大论没有说话就又被小孩子的喊声打断，“哇！飞行员下来了！”
傅明予转身坐下，翻开面前的一份文件，突然又道：“这周六去淮城的飞机是几点？”
这回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愣神了。
“没、没有了。”
“傅总，没谈成。”新秘书柏扬走进傅明予的办公室，神色之间有为难，“那个最佳学员的意向还是北航。”
这时，北航那位宴总来了电话。
足足说了二十多分钟。
明知道她只是在看整体的航站楼，但那空间交错而来的视线对接幻觉还是让傅明予的呼吸收紧了一次。
“没有。”柏扬回答道，“我们在能接受范围内已经给了最优条件，绝对不会比北航差，但她还是选择北航，看来是个人意愿。”
毕竟谁不想多看看自家花大价钱买的飞机呢。
傅明予从没感觉七个小时竟然这么漫长。
六点十四，不差分毫。
并肩的机长似乎在跟她说什么，她侧仰着头，每一分笑意都是飞扬的神采在四周蔓延，掩盖了一旁副驾驶的存在。
傅明予停在落地窗前，问：“你现在在哪儿？”
上面的人穿着学员制服，身姿修长挺拔，站在机翼之下，神采奕奕，气质极佳。
所以早在两个月前，各大航空公司就摩拳擦掌展开了飞行员抢夺战，哪家都想要最优秀的飞行员，因为他们是航空安全最强有力的保障之一。
傅明予放下手机，想了会儿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大家屏气凝神目送傅明予出门，三个组长黑着脸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傅明予点点头，转身朝登机口走去。
倒也算不上刁钻，傅明予尚能接受。
“那多麻烦呀。”
柏扬看着时间，说道：“傅总？”
柏扬道：“空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，第一架周六早上四点起飞，不出差错的话六点十四分会准时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。”
等待的间隙，他又打开简历。
但是，最近傅明予却在头疼一件事。
“那他说过原因吗？”傅明予问。
傅明予一顿。
鼠标刚拉到那张照片，铃声又响了起来。
飞行员对身形有讲究，所以附上的是全身照。
航站楼落地大玻璃窗使得停机坪的风光一览无余，就连地面的指示灯标志都一清二楚。
到此刻，唯独剩下那位最佳学员还不知花落谁家。
柏扬理了理衣领，立刻就出去订票。
而当第三个人走出来时，傅明予眯了眯眼睛。
即便航站楼隔绝了轰隆隆的声音，但航空人似乎有直觉一般，一组拉着飞行箱的空乘默契地停下匆匆的脚步驻足观望，几个靠窗坐的乘客也随她们的目光好奇地回头望去。
“那，合作愉快？”
就在这时，天边一架飞机破云而出，机翼劈开空气，磅礴而下，以8度倾角平稳着陆于跑道中心，一路风驰电掣。
柏扬无奈地笑了笑，没说话，两步追了出去。
傅明予又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，距离玻璃只剩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。
宴安气得冷笑，“行，不跟你争这个，反正现在人是你的了，你就跟我说说，靠什么弄走的？”
“别啰嗦。”傅明予并不想跟他多话，“一份年薪而已，给女朋友一年买包也不只那点钱。到时候你去拟双合同，另一份算我私人给的奖励合同，不经财务部的手，税也走我的账。”
“哇！那是个姐姐吗？”小孩子又喊了起来，“她是空姐吗？她怎么穿着不一样的衣服？”
宴安在这事儿上用了十足的力，找人去谈了职业规划，并且用飞行员最在意的放机长条件做诱饵。
难道世航在飞行员圈子里风评不好？
孩子父亲笑呵呵地把他放到自己肩膀上，让他视线更宽广，“哈哈，那也是飞行员，女飞行员。爸爸也是第一次见到女飞行员呢。”
“那我再考虑一下吧。”
傅明予推开门前的策划书，起身道，“下周重新交策划案。”
他若是见过这个女人，一定会印象深刻。
前面的人回头，柏扬朝他比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。
？
傅明予：“靠人格魅力。”
突然，她抬头看向航站楼，直直地望过来。
“盯一下合同。”傅明予说，“另一份年薪走我账户。”
“傅明予，你使了什么歪招把我的人抢走了？”
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，落针可辨。
两家公司在业内属龙头，相互竞争又相辅相成，对双方都各自有了解。
傅明予侧头看他，扬了扬眉。
通话的同时，傅明予把电脑里的飞行员详细资料文件夹打开，按照飞行记录评分排序，找到最高那一个，在形象那一栏看到了一张照片。
傅明予稍顿片刻，接起电话，对面却是柏扬在说话。
“傅总？广播已经在催促登机了。”
她没有急着下楼梯，而是摘下飞行帽，夹在臂间，立于原地，仰头环视四周，视线最终定格在“江城国际机场”六个大字上。
傅明予再次看了一眼腕表。
傅明予淡淡道：“嗯。”
到现在这个阶段，最优秀的那一批已经被瓜分殆尽。
柏扬清了清嗓子，“嗯，时间还来得及。”
正因为想得太正派，万万没料到傅明予直接用钱砸。
停机坪的风很大，呼啸而过，吹起她两颊的头发，在她眼前飘扬，也把她的白色制服衬衫吹的鼓了起来。
这个柏扬就记不清楚了，他拿出手机看了眼，说道：“早上七点。”
柏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傅明予说的“她”是谁。
“不麻烦，还有其他想法吗？”
这个时候，手机铃声响起，柏扬停下来接听，表情渐渐松了下来。
或许是看不惯北航那位向来跟他不对付的和-图-书小宴总耀武扬威的样子。
“……”
傅明予和柏扬以及两个助理疾步走来，穿过长廊，径直走向登机口。
傅明予面前摆着三份策划书，一一摊开，但他视线根本没落在上面。
她黑色长裤被风吹得贴紧了双腿，每一步都迈得干净利落。
傅明予先开口，“我是恒世航空运行总监傅明予。”
合同拟得很快，没几天就下来了，柏扬专门拿给傅明予过目。
前方已经排起了长队，头等舱通道却还空着，等着最后一位头等舱客人登机。
“那……”
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。
“傅总，您还在听吗？觉得太过分的话，我们就算了啊，我跟世航没缘分。”
这一期的那位最佳学员，飞行记录那叫一漂亮，不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操能力，次次考试都吊打同期，踩着一群天之骄子稳居第一，连教练员都连连称赞很少见到这么强悍的学员，是以引起各家激烈抢夺。
但脑子里又闪过那张飞机下的倩影。
女的？
三年前，各大航空公司与商飞签订ACJ31采购合同时，商飞便已经开始计划培养对应机型飞行员，交付飞机的时候一同交付飞行员。通俗一点就是，卖飞机给你还把培养好的司机打包卖给你。
周六，天刚蒙蒙亮，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“还有事？”
只见跑道上的飞机通身雪白为底色，机身喷着一只象形的金色凤凰，翅膀随机翼延展，凤尾在机尾高高扬起，气焰张扬。
电话那头，条件一个个罗列出来。
傅明予看着机舱口，机长已经踏下几阶，副驾驶紧紧跟了出来，这两人傅明予都熟，当初是他亲自敲定的送去培训的改装机组人员。
傅明予搁下手机，走到窗边，眉头舒展，连带着看外面那绵绵不绝的阴雨都觉得舒服了。
压下短暂的惊讶，傅明予转身坐下，“方便问一下，世航的哪项条件你不满意吗？”
傅明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，就觉得自己今天的耐心真的出奇得好。
到了下午四点，距离结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七个小时。
按道理说不可能，世航在员工福利待遇上绝对是行业翘楚。
“这样。”傅明予说，“胡副总也在那边出差，明天你和胡副总亲自去一趟。”
他看了没什么意见，柏扬便发到了飞行学院。
宴安连白眼都欠奉，直接撂了电话。
这一批飞行员光是经过初步筛选就刷掉了上万人，随后在飞行学院的变态淘汰率中一轮轮厮杀出来。
傅明予却在这时候抬手看了看腕表，脚步一顿，扭头看向窗外。
“不过她说她还要考虑。”
傅明予松了一颗西服扣子，揉着眉骨。
“就他们教务处办公室外面，胡副总还在里面。”
期间他两次看向柏扬，指了指手机，意思是问飞行学院那边来电话没有，柏扬都摇头。
甚少有航班在这个时候起飞降落，这是机场一天中最清净的时候。
由于ACJ30是商飞第一次自主研发的客机，还未面世变备受关注，同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，所以飞行员的培养便格外严厉。
“嗯，很期待。”
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朝着航站楼走来，身影越来越清晰。
好像是素颜？
他坐在会议室里，一群人关于ACJ31首飞的策划七嘴八舌地，听得他头疼。
“飞行学院那边说不浪费每次后排带飞的机会，所以这次她会跟飞过来，不过周六人事处和后勤处都不上班，她会在周一办理正式入职。”
“让他接电话，我跟他聊聊。”
说话间，候机厅里一个小孩子喊道：“爸爸！那是什么飞机呀？好漂亮！”
傅明予侧头看着玻璃窗外的蓝天，松开了一颗西服扣子。
柏扬和后面两个助理面面相觑，没敢多说，也跟了上去。
电话挂掉，傅明予的手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，愣了会儿神。
好像还有点不情不愿似的。
就在大家以为他根本没听时，他才开口道：“P1组，四十分钟的媒体报道，毫无重点，浪费这么长时间要耽误机场多少的流控？P2组，宣传枯燥，表述直白，重点模糊不清，而且媒体渠道的选择也缺乏合理性。P3组，没有一点有效宣传概念，乘以资源，跨界创意，强力执行，这三点做不到就别交策划书上来。”
然，像每年高考都会有一个状元一样，飞行学院每期学员里都会有一个最佳学员。
他眼里浮现浅浅笑意，竟就在这里站到了飞机停稳在停机坪的时刻。
整个会议室静默了三秒，所有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傅明予。
有人小声问柏扬，“傅总今天心情不好？”
那边换了口气，似乎是回过神了，说道：“傅总，您真的很希望我来吗？”
傅明予点点头，又问：“她呢？”
“没事，让她考虑。”
傅明予抬手，两根手指抵着额头，“啧”了声。
“不过……”
傅明予张口便道：“好。”
那头似乎是轻笑了声，“我说，我要双倍年薪。”
“你好。”
孩子的父亲还真是个行家，抱着他走向窗边，“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飞机，看到那只金凤凰没有？以后看到有这个的就是ACJ31机型，可厉害了，这么低的云都能自动降落，而且……”
柏扬此刻又跑去了外面走廊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傅总，您想清楚了吗？双倍年薪啊，虽然工资保密，但是万一让其他飞行员知道了可不好。”
小孩子的声音引起了旁边几个乘客的注意，渐渐地也有人站到窗边看那架造型特别的飞机。
那边的人懒懒开口：“没什么不满意啊，就是北航的餐饮好吃些。”
窗边视线更宽广，傅明予慢慢走了过去。
这块儿硬骨头可算是啃下来了，柏扬揉了揉肩膀，道：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，故人诚不我欺啊。”
今天天气不算好，云浪在低处翻涌，遮挡了启明星的光芒。
傅明予放大照片，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脸。
柏扬愣了下，应声说好。
他的表情就好像把“你们配不上老子花大价钱买来的的ACJ31飞机”写在脸上了。
电话那头依然停滞了片刻，才听到一句轻飘飘的“傅总好。”
“散会。”
傅明予喝了口咖啡，电话那头便换了人，只是迟迟没有出声。
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，被自己否定。
“傅总，看来还是不行啊。”电话那头的柏扬已经没脾气了，“她说北航飞机餐好吃，这是什么理由？我们头等舱主厨可是米其林级别的！”
他目光停滞流转片刻，总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。
还是柏扬来电。
候机厅人却不少，但安静地出奇，偶尔有轻轻的纸张翻阅声音，大人们或看手机或打盹，几个小孩子躺在父母的怀里玩耍睡觉。
但即便如此，顺利毕业的飞行员能力也分三六九等。